心利先生多年来所作诗稿结集出版,命甥作序,甥欣然应允。
诗者,古寺庙高堂之言,多为神巫祭司和大夫之语,风雅高颂,歌以言志,引人上进;韵者,听起来舒服,有风度、气质和情趣。人生几度春秋,微言可以大义,心若有风花雪月,那么除了眼前生活的苟且,还有诗和远方。诗既为志,远方需要奔走。
心利先生是我的小舅,云龙宝花庵人,也曾少年纨绔时,极爱繁华,好美食,好饮酒,爱作诗,诗反映他的奔走。奔走在人生天地间,平凡,率性,乐观,逍遥自在。他在中青年往后,头发卷卷,髯须飘飘,声音爽朗,气场十足。
心利小舅之小,在于家中排行老幺。罗氏家大业小,我见识的时候,就是一普通耕读人家,外公弟兄六个,散居周边,外婆裹过小脚,据说是地主人家小姐,弟兄姊妹也还不少。那时的地主人家,估计以田土多少计较,难有余粮,后来要被揪斗,外婆下嫁外公酿酒师傅,与手工业者联姻,算是体面,儿孙满堂,不只是在宝花庵上混口饭吃。其实外公天伦,有私塾背景,言谈不俗,从不卖弄,饮酒,从不喝醉,我小时候就怀疑有异,逼他用毛笔写字,方知功底深厚,罗家出帅美,想必外公年轻时候是个儒雅美男,但他一生务农。他中年为生活所累,十分憔悴,十分乐观;晚年儿孙多孝敬,高寿九十四并得享天伦。外公年轻时挑担子送军粮下万县,挑化油上重庆,挑盐巴回乡里,没有高铁和汽车,肩挑背磨,练就鼓励后人四海为家的志向。于是,长子大舅心文,出走巫山,文雅美丽,教书先生一枚,惜乎与前妻感情处理不当,暴烈失望中投江自尽。死则死矣,大舅算是拉扯了小舅一把,小舅得以在巫山就业,也是教书先生一枚,年中奔波在梁平,巫山的群山和长江之中,屡屡想起匪帮、英雄和李白,于是风花雪月,志在远方。小舅后来调回梁平,奔波在乡村、县城和城乡之间,奔走在时代的江湖之中。
我读书启蒙时,小舅给我“鲜衣怒马少年时”的感觉,耕读人家艳羡的有薪俸之人。于是家族中读书之人后生辈出,电子科大、公安大、川大,教授、医生、职业军警,等等,薪火相传。现在太平盛世,与旧时代大有不同,小舅那时也算光鲜,因为他奔走在天地间,多数人却还脸朝黄土背朝天。
其实奔走在天地间的人,喜怒哀乐,想法更多。抱怨还是乐观,发疯还是平和,人各有志,个个不同。心利先生选择饮酒作诗,自娱自乐,怡情悦性,一路奔走一路歌,所作诗句,看得出都是有感而发,讲对仗、讲平仄,可谓心利;所言不差,调侃戏谑都是正的能量,所以利心。窃以为,心利先生年轻时代的诗韵,富有生机,年老以来,略显老沉,更为规范。
烟火人间,小人物和伟人相似,生命中如果有些许的阳光和灿烂,终究要用孤独和寂寞来偿还。多少记忆,被时光淹没,最终又交还给岁月;故事被季节遗忘,终于给了流年。不慕世间风物长情,不争凡尘冷暖朝夕,不惧人生悲喜消磨。放飞心灵,奔走一世,相信并接受,所有世事,总有了断于自然那一刻。弱水三千,不过秋水苍颜;碧海蓝天,循环重来。至今思王勃,该写“滕王阁(序)”就写“滕王阁”。
是为序。
外甥 刘行勇
2019年1月于西昌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