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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目清晖尽新颜
陈文圣
千里黄河，绵绵延延，行至北中原，却陡然一转，像一个温柔的臂膀，拥抱着我们的家乡——长垣。千百年来，黄河和长垣相偎相依，衍生出一片贫瘠而富有、荒凉而灵秀的滩地。
这里是我们的家园。
它有着漠漠的沃野，也有着绿草红花、鸟鸣鸥旋。这里更多的芦苇和蒲草，它漫天遍野生长，所以长垣古称蒲城。芦苇、蒲草坚韧不屈，看似柔弱，实则坚强。风吹不倒，火烧不死，雪压不垮。特别秋日，芦花放飞的时候，漫天遍野，温柔而旖旎，潇洒而从容。正像我们滩区的人，柔弱的外表下，都有着骨子里的刚硬——这正是黄河的基因吧。
黄河之滨多灵秀。这些人干什么都有一股钻劲，一股狠劲，一股拼劲，表面上不声不响，内地里却暗暗用力，坚忍不拔。是以，他们做事艰难却总能成功。改革开放以来，这里世世代代的农民子弟，走出了很多企业家、大老板。以黄河滩里苗寨、武丘为源起的防腐业，也崛起于全国，成为长垣四大支柱产业之一。
我与作者都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，喝着黄河水长大的黄河儿女。伴苇草、掏鸟窝、爬树、吹蒲公英，是我们共同的记忆。我们都深爱着、热恋着这滩地和这滩地上的人。长大了，虽然境遇环境不同，但是那种黄河滩的亲情和气息却深深地烙在我们心上了。我们的亲近，不只缘于乡情，更缘于我们都是乡土的歌者，都爱用笔、用爱、用心、用情，歌咏故乡，描摹故乡，不停地感知生活、享受生活、改变生活、讴歌生活。
作者善良淳朴，为人厚道，行事低调，讷言敏行。我知道，他在文学上是有追求的人。这些年，他醉心于文字，热爱文字。作为同事，我很少见他有聚众闲谈、酒席应酬的时候，他把空闲时间都用在潜心酿造着有芦花香的文学之酒。直到有一天，他捧着一册厚厚的文集，让我写几句，我闲来细读，字字珠玑，篇篇清新，就像漫步在晨曦或斜阳下的黄河滩，满目清晖，爽心悦目。松软的滩涂，清润的空气，熟悉的乡人，生动的草虫，很亲近、很亲切……这是家的感觉。
我感觉，这世上的美有两种，一是灵动之美，一是沉雄之美。雄与秀是阴阳的主题，是世界的对称。如天上日与月，日是雄，月是秀。如长江黄河，江是雄，河是秀。如塞北江南，塞北是雄，江南是秀。如男人女人，男人是雄，女人是秀。北方的山是沉雄峭拔，南方的山是灵巧秀丽。西北荒漠是沉郁顿挫，江南是风景绮丽。书法有了二王书的纤秀，也必须要出现魏碑体的沉雄。盖雄与秀是一对矛盾，相互依生，相互依存，如人与影，虚与实也。作用于文章亦是如此，有雄文有秀文。但人毕竟是多面性的，不同世间物。有人能雄能秀，有人亦秀亦雄。作者的文字，却不知道如何区分。但我知道，在他这些文字的背后，是对这片乡土的热爱。每一个黄河滩的儿女，都似那飞扬的芦花，弥弥漫漫，飞飞洒洒……
作者当过教师、作过文员，现仍从事一些冗杂的案牍工作。但十年饮冰，难凉热血。他认真地对待每一天、每一件事，就像一个喜爱收藏的大师虔诚地把玩每一件珍品，真诚热爱着生活而又感恩生活，把生活的的激情和阳光都记录成永恒。有人说弄文是辛苦的，更有人称之傻，确实，如果把文字当作逐利之具，那么确实有点缘木求鱼。不过，当把文字当作人生理想和追求，那么，每一篇文字都是他自己思想的结晶，都是他自己人生的痕迹。那么，他就是富足的，内心就获得了真正的满足与幸福。我想，这就是作者醉心写作、吟咏家乡、放歌生活的缘故吧。
渭水春秋今得半，商山日月正悠长。作者年近不惑，正是干事业之年。期待着母亲河浸润下的家乡更美好，期待着他更多描摹乡土、歌咏乡土的作品问世。
(作者：陈文圣，河南省长垣市人大办公室主任。散文作家，文化学者。有多篇散文和文史类作品在各类报刊发表。)
一片冰心在玉壶
陈海文
左手一杯清酒，右手一册文稿，一口口地品，一页页地读，不经意间，杯子见了底，文章也看完了。酒香盈口，文香盈目，胸中沧海桑田，生出一处处风景枯枯荣荣。痛快!自亮的文章，适合下酒。
自亮心性善良纯真，虽已过了而立之年，但心底仍单纯得如稚童。他在教体局工作时，一朋友调入纪检科，给他打电话开玩笑说自已犯了错，正接受调查，叫他过去一下。他一路奔向纪检科，满头大汗，满眼担忧，伸长脖子向里张望。见朋友安然地坐在办公桌前品茶，朋友笑了：“我调入纪检科……”。此后朋友再不敢与他开玩笑，因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信，他对谁都不会设防，他的善良告诉你，即使是善意的谎言，也是罪过。
当代著名学者雪珥说：“中国之所缺，正在于以‘实心’做事者少;中国之所滥，正在于以虚言‘做人’者多。吾国民之聪明才智，毫不逊色他族，只因把聪明才智都放到了‘做人’而非‘做事’上，以致内耗殆尽。”自亮在“做人”这方面缺少天赋，他处处以“实心”做事。他在《求人》一文中说，求人时，头要低低的，腰要弯弯的，脸要笑笑的，嘴要甜甜的……忍着官话，空话，套话，想象着可能出现的冷漠，推托和拒绝。他受不了，他不去求人。他总是那么文文气气的，俨然一个文弱书生。上帝把他造成了一个天生的写作者，他对汉语言文字是敏感的，理解很深，把握又很准确，故而一走到文字中，他马上成了运筹帷幄、决胜千里的大元帅，他可以随意调兵遣将，纵横捭阖，指挥若定。他能够打碎多种语法的条条框框，对词语进行肢解、揉和与重组，使之焕发出光芒，做到妙趣共生。
第一次读自亮的文章，觉得文笔非常老练，便想象着作者该是一个饱读诗书、满腹经纶的老人，见了面发现对方居然是个二、三十岁的毛头小伙儿，我当时非常震惊。后来，一篇篇地浏览他的文稿，像是步入一片芳园，及至穷尽忘归，也似乎在与自亮茶房对坐，忘了年龄，随意闲谈，直谈得茶香漫漫。
自亮勤奋过人，他先在教体局，后到县委宣传部，年轻力壮，性格实诚，处处顶主力、挑大梁，可谓忙人也。然而他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，他游历了祖国的万里河山，他描摹刻画了这些多娇的河山，尤其对家乡长垣，他可真写透了!
喜欢自亮的游记散文：厚重大气，有很高的艺术性。自亮非常善于写游记，游记在他的这本文集中占了很大篇幅。关于山水的描写、旅痕的记录，是他心灵的一种放牧与历练，他在游记的笔法上也摇曳多姿。如刊发于《人民日报》大地副刊的《山寺之夜》，作者避开了常用的游记手法，开头写山寺砍柴的大哥，中间写了山寺的夜景，最后写大哥送我的拐杖。何山何寺，不得而知，但我们知道，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山寺，我在山寺中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夜晚，遇上了一个憨厚得像裂了嘴的石头一样的大哥，给了我无限温暖，这就足够了。文章的结尾，作者写道：“下山了，想把拐杖带回家，想想还是放在了路边，挨路放了许多这样的拐杖。拐杖威严地依在那里，精神抖擞，目送着我们，也在等待着新的使命。”一根精神抖擞的拐杖，目送行人，它的眼睛，就是那位砍柴大哥的眼睛吧，它肩负的使命，该是爱心的传递吧!自亮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温暖浸润在一行行文字中，似是无心插柳，实则匠心独运。
同是游记，《勒马阵桥》用的是惯常的手法，直接由陈桥入手，引出大宋王朝的兴衰，语言气势磅礴，荡气回肠。作者写宋徽宗把陈桥驿当成“显烈”之地，大兴土木，可历史和他在陈桥驿开了个玩笑，“祖宗还没顾得上显烈，金军铁骑就已踏破中原，攻陷开封，挟着珍奇异宝、徽钦二帝和一个民族一个王朝永远的耻辱迈上了长长的归程。这个精通书画却不通治国的皇帝结束了莺歌燕舞养尊处优，开始了北寒之地凄凄惨惨的后半生，他那龙飞凤舞的字迹还在宫观前闪耀，北宋王朝却已经在龙起的地方降下了落日。”一队沧桑的文字，从历史深处涌来，把你裹入漩涡，冲击你，淹没你，让你在他情感的洪流中失控。后来自亮写到“杯酒释兵权”：一件衣服，让“赵匡胤无奈地被‘皇帝’了”，作者来了一段议论：“宋太祖可以说是历史上最善于饮酒也最善于用酒的人了。醒时醉，醉时醒，把小小一杯酒，饮得风生水起，气象万千，出神入化，滋味无穷。”赵匡胤的酒，饮出的，是自亮的才气。自亮的游记，很多是一下笔就见酣畅淋漓，稍稍几行就读出山青水秀，那是功夫，也是智慧。
自亮的乡土散文与生活随笔写得也不错。写物写人，物中有人，人中有物，直把你的眼与心看得一片繁华又一片宁静，中间楔些生活的细节，让文章有了生动和灵气。在《柿饼飞霜》中，作者说“会是黄土地上固定的潮汐”，“柿饼摊常挤在街市瘦瘦的一角”。写姥姥吃柿饼有一个细节：“姥姥牙不好，她更多是炸了吃，把柿饼用开水泡软，然后拌入面，捏成饼泥，放到锅里煎……姥姥用力嚼着，假牙在嘴里咯嗒咯嗒地响，她吃得很慢，很开心，满脸的皱纹一会聚拢，一会舒展”，结尾写柿饼“风尘仆仆，满头飞霜跑到蒲地”，在自亮的文字中，我已分不清哪是柿饼，哪是人啦，最后也迷失了自己，物我同化。
自亮还有很多亲情散文，凸显了一个男人对亲人，对家乡的那种情结。那是多么朴素的乡村情结啊，正是有着这样的情结，他才同一般人有着本质的区别，才时常显出他那种友善，那种良知。自亮近来的文章，越趋于清新和抒情，乡土味越来越重。这是个好的发展方向。他最近发表的《咬春》和《有情草木》，就体现了这样的文风。“几株丝瓜秧子小蛇一样往上爬，没几天功夫，就把一个架子拖得绿意葱葱……”“在故乡或在异乡，见到这些草木，我心中总是萦绕柔情和感动。”自亮已有独特的风格，在《咬春》中他用了“蓝月亮”的笔名，许多人一看就知道是自亮写的。
自亮在蒲城是文坛新秀，我觉得他能把文字码得风生水起，主要源于他的童真，他的那颗善良、真诚的心，他以这颗心对待万事万物，所以他能听到一棵树的呼吸，能让一根木拐杖用温暖的目光注视行人。自亮的心里有爱的火焰，温暖了他的文字，自然也温暖了读者的心。
自亮让我为其书作序，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，觉得对自亮文字的了解依然是浅层的，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到达他思想和语言的深处。
自亮最善用白描笔法写文章，这有点与国画相通。他画了万里江山图，重点是故乡长垣，连同长垣的醇香美酒，一片冰心玉壶，一块捧给他所热爱的、爱他的故乡人，捧给伟大的祖国，是一份给建国70年的厚礼。
三十多岁写如此一集，自亮勤奋!长此以往，了不得!
(陈海文：河南长垣人，大学毕业即从事教育，中学特级教师，长垣教育学会会长;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省散文学会理事，曾任新乡市作家协会副主席，长垣作家协会副主席等职;作品在《人民文学》《中国校园文学》《散文选刊》《河南日报》《大河报》等报刊发表;著作有散文集：《芸芸众生鸟》《故乡人》《雨的记忆》《家住大河边》等，小说集《亲娘.那一年》(与人合著)，评论集《点点集》等;创编校园刊《蒲园》十七年，凡150期。) |
